第五十五章 新（1）

    重回老家，顾双习有强烈的不真实感。明明她才离开这套房短短几月，如今再看屋内陈设，已感到淡淡的陌生与不适。

    父母亦是。只是一家人默契地什么也没说，各自收拾着行李。顾双习东西不多，理了十多分钟便完成任务，待在卧室里做起作业来。

    她刚做完一面卷子，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而亮起，弹出了新消息。见顾双习没理会，代表新消息的气泡愈来愈多，一起挤在屏幕里，非闹得她必须回复。

    顾双习仍懒得理，索性给手机翻了个身、屏幕朝下地扣在桌面上。这下总算眼不见为净，她得以将一整张卷子顺顺利利地做完。

    她一边喝水，一边腾出手来解锁手机。发信人当然是边察，除了他、恐怕再没人这般迫切地要求她秒回消息。

    然而，边察近来也很少苛求她必须立刻、马上回复；今天却又好似变回原样。顾双习兀自冷笑：他终于装不下去了？

    细细看那些消息，无非是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、家里缺不缺什么东西。边察犹如一位爱cao心的大家长，势要让方方面面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，一旦风筝断线，他便要抓狂。

    顾双习一板一眼地回：已安全到家。不缺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只答问题本身，不作任何延伸。

    边察回得极快：你似乎很冷，身上穿了很多衣服，为什么不开空调、或者暖气？

    看见这番话，顾双习只觉脊背发凉，下意识环顾四周，试图找寻到摄像头——当然找不到。

    省城的别墅也是。边察会在她的居所里安装多个摄像头，实时监控她的动向，那些摄像头都隐藏得极好，至少顾双习至今都没能从别墅中找到哪怕一个。

    她只能通过边察发给她的监控画面、判断摄像头安装的大致方位，可真正靠近去看，却怎样都找不出来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，顾双习无所谓被他监控：她已差不多完全麻木，不认为自己可以在边察面前保有秘密，忍受他过剩的窥私欲与控制欲；只是偶尔、极少的时候，她仍会冷不防被刺痛一下，痛感与被蚊虫叮咬近似。

    一想到父母亦在他的监视范围内，顾双习便觉无力。父母人到中年，竟与女儿一同被当作小白鼠、豢养在受外界cao控的恒温箱里，满以为拥有自由意志，浑然不觉周遭已布下天罗地网。

    她暂时不想回，对完答案、做完批注，等到母亲唤她去吃饭，顾双习才慢悠悠回了一句：知道了。

    索性天高皇帝远，只需每天敷衍几句，便可保万事大吉，顾双习不认为这不好。

    难得的假期、难得的放松时刻，她犹如脱笼之鹄，连呼吸都畅快。这几日她都缩在家里，看书、做题、发呆，往昔觉得无聊的日子，此时竟也变得有滋有味，只因她不必再仰人鼻息、担惊受怕。

    边察的影响仍在，但空间上的距离削弱了他的可怕程度，隔着文字传递而来的控制感，终归不如面对面。他也知道她不爱理他，发消息很克制，反正他有的是办法窥探、了解她的生活。

    等到第三天，顾双习接到一通电话，说她的快递到了——可她并没买什么快递。虽觉困惑，可父母也常给她买些东西，电话姓名都直接填她的，她便没多想，直接下楼去拿。

    快递四四方方，掂起来重量适中，从外表看不出什么。顾双习一路抱着它回家，习惯在玄关处先将快递拆了，不把外包装带进屋里。

    一揭开外包装袋，物品本身的包装盒便露了出来，大面积浅色搭配哑光暗纹，盒面上斜斜系着一枚蝴蝶结。如此无害的包装，顾双习只当是什么精致小礼物，捧着回了卧室，这才揭开盒盖。

    内容物一经露出，她犹如见了鬼，立刻将盒盖按回去。怔愣几秒钟，心情稍稍平复，顾双习几近屏住呼吸，再度掀起盒盖。

    错不了，她没看走眼，盒内的确躺着一根按摩棒。与浅色包装交相呼应，按摩棒本身亦是浅浅的粉色，柱体光滑，前端凸起膨大，边缘圆润柔和。

    撇开用途不谈，它算得上……漂亮？好看？顾双习一时无言。再漂亮再好看有什么用，一想到它是拿来做什么的，她便一丝欣赏的心情也无。

    何况还不是她自行购入，而是由边察赠与……想至此处，她直觉无名火起，那种令人窒息的被cao控感又一次笼罩了她。

    不论他送礼的用意是什么，顾双习只觉自己被挑衅、被消遣。她好不容易得了几天自由，即便是幻觉，为何他还要残忍地打破这重幻觉？可见他巴不得她过得不好。